連載中 大夫人院里來的兩個丫鬟銅牆鐵壁似的守了約莫一個時辰，果然，日上樹梢之時，老夫人院里的大丫鬟紅玉急急奔來，滿頭是汗地送來了話。「老夫人不成了……快，快叫葉氏出來，老夫人說了，她還想在咽氣之前再看她一眼——」聽到這話，兩丫鬟不禁面面相覷，正當這時，書房也派來了人，說是叫葉嘉南去老夫人院里一趟。想來是陳南臻鬆口了。葉嘉南不動聲色地應下，進屋換了身體面的衣裳，臨走前還從醫館空間里拿了個藥盒。寧安院正一片愁雲慘淡，候府的女眷們聚在屋外低泣，見葉嘉南到來，瞬間換作一副副嫌惡面孔。陳南臻默然立在門邊，見她趕來，面無波瀾地挪開視線。「老夫人，您看吶，人已經來了！」紅玉領着人急步進屋，屋裡已有腐朽之氣，老太太靠坐在床頭，面色灰敗，眼見着已是進氣多出氣少。聽着動靜，卻還是勉力掀開眼皮，顫巍巍地咳了一聲。「南……小南……」見到這番狀貌，葉嘉南心裏酸澀，忙迎上前去，接過老夫人艱難伸來的手。「老夫人，我在，我來了！」「好孩子……」老夫人緊緊抓住她的手，混濁的眼底竟有了些亮光，「奶奶就想着能再看你一眼……你是個好孩子，奶奶喜歡你，你……你以後……要和臻兒好好過日子……」一番話沒說完，老夫人的臉色已經肉眼可見地敗落下去，她重重地咳了一聲，渾身一軟，險些直接滑落下去。「老夫人！」葉嘉南趕忙扶上前去，將老人家攬在自己懷裡，同時藉著攙扶的姿勢，手指搭上了老夫人的腕。脈象忽快忽慢，如同雀啄。……是中毒！葉嘉南面色忽變，一低頭，老太太的氣息又弱了三分。她趕忙將人扶穩坐好，回頭衝著門邊的陳南臻急聲道：「老夫人不是氣盡，而是中毒！看脈象毒應該是分批漸次下的，這才瞧着日漸嚴重，下毒的人應該還在院子里，侯爺，快派人守住寧安院！」陳南臻聞言驀地擰緊眉頭，目帶厲色：「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？」葉嘉南摸着老夫人的脈象，臉色愈差，語氣也有些不客氣起來：「我知道！老夫人現在的情況很危險，眼下我不知道她到底中的是什麼毒，很難對症下藥，只能先施針壓制！」陳南臻看着纏綿病榻氣息奄奄的老夫人，面色凝重，但沉默片刻，卻還是搖頭，「你不會醫，這太過冒險。」屋外聽着動靜進來的大夫人亦是一臉的不可置信，她忍不住指着葉嘉南訓斥道：「葉氏，你沒這本事就別胡亂作為，母親如今病重，宮裡來的御醫都說無力回天，你一個不知輕重的閨閣婦人能搞什麼名堂！」邊上的女眷也跟着搭腔：「是啊，萬一她真把老夫人給治沒了可怎麼辦——」葉嘉南已將藥盒揣在了手心，病人命懸一線，作為醫者，她很難無動於衷。可偏偏這一屋子人無人肯信她。兩難間，她的袖子卻在這時被輕輕拽動。她驚訝地低頭看去，竟是老夫人藉著最後一點力氣，正在朝她微笑。「不妨事的……我本就是將死之人，讓小南替我看看也沒所謂……」她說著微仰起頭，看向面沉如水的陳南臻：「臻兒……」氣若遊絲，顯然已是燈盡油枯。無法，陳南臻攥緊手心，只能依照長輩之意，垂目點了點頭。葉嘉南見狀鬆了口氣，忙展開藥盒，捻起銀針，往老夫人身上幾處要緊的大穴扎去。她的醫術在現代向來以「險急」聞名，只三針下去，老夫人呼吸一頓，猛一陣咳嗽後，竟嘔出一大口瘀血來。瘀血排出後，老人家的面色頓時好了不少，卻很快因為疲憊昏沉着睡了過去。眼見老夫人頭一歪，大夫人卻坐不住了，立時扯着嗓子尖叫起來：「不好了！母親怎麼沒動靜了！」「什麼！老太太不動了？」「人沒了？天吶，我就說這葉氏會闖禍！她竟然真的把老太太治死了！」門口，三房四房的女眷聚在一處，頓時風聲四起。葉嘉南將老夫人安頓到床上後，回過身有些無奈地解釋道：「諸位莫慌，老夫人只是力竭睡著了——」只是沒等她把話說完，大夫人已經橫眉豎目地支使下人把她圍了起來：「還想狡辯，快，把這毒婦給我扭送到衙門去！」「你鬧夠了沒有！」葉嘉南怒斥着大夫人，「你們又不是大夫，圍在這裡真是夠礙事，到底是誰毒害老夫人，大家心知肚明」眾人被葉嘉南說的啞口無言，便也都蔫兒了下來。所幸這時院里正好來了位送葯的御醫，往鬧哄哄的人群里一站，有些不知所措。還是陳南臻率先反應過來，將人請進了屋：「勞駕，請您幫我看一眼祖母眼下如何了？」御醫將藥箱一擱，忙搭脈探查，須臾後一捋鬍鬚，鬆開眉頭：「奇了，真是奇了，老夫人脈象現在竟已平穩，連日的脈虛之症竟像是被人生生拔治了——」得了太醫親口承認，屋裡屋外的女眷霎時啞口無聲。方才還在數落葉嘉南的那批人如今風向一轉，又開始大言不慚地標榜她的醫術如何高明。一時間，葉嘉南從殺人兇手搖身一變成了奇術醫者。府里原本明裡暗裡想要踩她一腳的人瞬間沒了聲響。葉嘉南卻是一副寵辱不驚的模樣，將老太太的葯煨好以後，便收好藥盒，準備回冷院。誰知前腳才走，後腳身後便有一道聲音喊住了她。「葉嘉南。」葉嘉南停步回望，眼神冷淡。「侯爺有何貴幹？」陳南臻守在老太太榻邊，骨相出挑的側臉掩映在跳躍的燭光里，過了片刻，才抬起眼，正色道：「多謝。」葉嘉南一挑眉，不以為然：「客氣。」「禁足令可以解了，明日你就搬回倚霞院吧。」那是原主出事前在勇毅侯府住的宅院。
